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學軍書信

彼處宏偉,此間我們

每週收到林林的郵件。每每打開郵件時,伴之而來的是慣常的期待與歡愉,而昨天,卻是另一番情景:驚叫,再驚叫,然後便悶不作聲了。沙發上的妻子驚詫相問發生了什麼,我顫聲說,竇宏偉死了!哪個竇宏偉?妻子和孩子趕快湊過來。我指給他們看,“Dear brothers and sisters, Our sister Dou Hongwei is with the LORD now. ”,來自林林發出的郵件。孩子用中文說:“竇宏偉現在跟上帝在一起。”。妻子很快想起宏偉是誰了,宏偉受洗那天,我在場,妻子也在場,極少去教會的她恰巧趕上了宏偉人生路上最重要的時刻。才短短四個多月,宏偉走了,去彼處,和主在一起。

第一次聽到宏偉的名字,是在復活節那天—-她受洗的日子。那天,天一如既往的藍。在我面前,站在台上的宏偉,瘦弱,膚色偏暗,用帶點武漢腔的中文普通話作受洗見證,聲音響亮,時有淚水湧出。她背後上方,寬寬敞敞、上圓下方的玻璃窗,窗間,白色十字架,十字架後,湛藍湛藍的天。光灑進來,我想,神聽見她的話了吧。

北京時間八月六日那天上午,宏偉和我們有了彼此,之間隔著死亡,她邁過去了。宏偉,你情願嗎?你害怕嗎?我聽不到宏偉的回答,轉而問神,她現在好嗎?宏偉患肝癌病重期間,她跟黃明明教授時有email聯繫。那段時間,我正跟黃教授探究死亡的事呢,自然宏偉也就常常出現在我們的話題間。 “宏偉有些害怕,她是醫生,了解自己的病”,黃教授說。 “現在,她不太還怕了,主給了她很大安慰。”過些日子,黃教授又說。說這樣的話時,多在早晨,或是黃教授剛給宏偉發完滿是愛與鼓勵的郵件,或是才收到宏偉對死亡已有了相當信心的消息。病中宏偉心緒的起伏,讓我感到死亡很具體,對死亡的沉思,於我不可遏制地被發動起來:我們真的確信有永生嗎?信靠神之心是矗立在磐石之上的嗎?若回答是肯定的,那我們對死亡的恐懼又來自哪裡呢?

六月某天早晨,我隨黃教授去她親人的墓地–父母、舅舅、姐夫的,我們坐在她父母的墓前,聽她談過世親人的件件往事,沒有絲毫悲傷。其實,黃教授心如明鏡般清楚天堂離她有多近,她說,我準備好了,天堂其好無比。她還告訴我,墓地都是她親自買的,也為自己準備了一塊–在父母的後面。她話聲不高,卻一句一句印進我的心裡。墓地安安靜靜,陽光明亮。時間差不多了,我說,您起來啊?她伸出嶙峋的手,“我怎麼起來啊?”,笑—-等著我攙呢。我已經忘了,剛才這位滔滔不絕的老人,已過八十歲,且是病體呢。將黃教授扶起來,忽然對她說,在您的“家”拍張照吧。老人笑著走到自己的位置上,在父母墓碑的後面,充滿慈愛地望著我的鏡頭。我想,那一刻,黃教授已經立在磐石之上了。

以我的肉眼望不見天堂,換成用心將如何呢?現在,宏偉居彼處,我們在此間。

學軍

北京時間08-08-08 晨於北京家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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